【曦澄】守护者(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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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过不多久的一个周末,金凌回来了。江澄去机场接他,车上还顺便装着蓝涣。金凌见了蓝涣,先极有分寸地喊了声“蓝叔叔”,接着便往前一扑,搂住江澄,叽叽喳喳地诉说了一番思念之苦和孺慕之情。

十几岁的小孩,隔一阵子不见就觉得变化很大。江澄觉得金凌似乎又长高了一些,黑了些,又瘦了些,他耳边炸着金凌的喋喋不休,脖子上挂着这已经十几岁的拖油瓶,边往停车场迈着步子边回忆这拖油瓶离开前是什么模样——其实也不过就隔了两个月。紧接着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像个护崽的母鸡,便不再往下想了。

金凌体贴地让出了副驾座,却一上车就说自己接下来非马上来一顿火锅不可——外国人的饭不好吃——说完他就倒在后车座上睡了过去——不管再怎么年轻气盛,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颠簸总不是闹着玩的。蓝涣弯腰给他系上安全带,嘴角泛着一丝笑意。江澄在后视镜里瞧见了,瞪了他一眼,脸颊不知怎么却微微有些发热。

江澄还是把车开到了自己喜欢的那家火锅店,用一贯的粗暴方式唤醒了金凌。三人在隔间里落座后,江澄不由分说地点了鸳鸯锅,又一连点了七八样素菜,又把蓝涣赶到白汤那一边去坐。这一串行为惹来金凌的小声异议:“舅舅你不是一直看不起吃鸳鸯锅的人,还说吃火锅干嘛还要吃蔬菜的么?”江澄朝他翻了个适可而止的白眼,金凌就闭嘴了。服务员很快就把菜上齐了,江澄卷起袖子,替蓝涣调了一碗清淡的调料,说道:“你吃不惯其他的,就蘸这个吧。”金凌瞧着,觉得自己心里一路上憋着的疑团被骤然放大,还差一层窗户纸就要捅破了。他平日里绝不是有话不说的人,此刻却乖觉地选择了沉默。还好,锅里的汤开始翻滚,他就着红彤彤的辣汤给自己来了一大片裹着辣椒籽的牛肉,没来得及咽下却呛到了,大咳起来。江澄见他面红耳赤,忍不住斥责道:“多大的人了!什么时候才能不让人操心啊!”然而又等不及服务员过来,亲自跑去服务台给金凌倒冰水。

这边金凌咳了一小会也就好些了,他手里捏着蓝涣递过来的纸巾喘气,脑筋却转得飞快。他对着蓝涣笑了一笑,蓝涣背脊正爬过一丝凉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金凌说:“蓝叔叔,你和我舅舅是不是在一起了?”

蓝涣被噎了一下,他虽然知道金凌知道了,但没想到这半大不小的孩子竟直接问了出来。他苦思冥想了一秒钟,也只好老实回答:“是啊。”

金凌重重地点头,叹气说:“我上次就看出来了。我这舅舅,蓝叔叔你可要对他好,我舅舅可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十足是个大人,丝毫看不出不久前还在闹中学生离家出走的戏码。蓝涣有些好笑,却哑然半晌,说:“……你放心,这是当然的。”

金陵又说:“那就好。你不知道,我舅舅这些年过得很辛苦,我家里从前发生过一些事,也不是太愉快——”

他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了,因为江澄拿着一大杯冰水回来了,见了他们,只是微微挑起细眉:“金凌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金凌被吓得想丢下心心念念的火锅就逃:“没!没什么!”

江澄用犀利的眼神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扫了几眼,哼了一声,把水杯往金凌面前一放,坐了下来。蓝涣忙说:“金凌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了两句。”

江澄懒得拆穿他们,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挟起两片毛肚愉快地涮了起来。蓝涣和金凌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其实,何时把江澄带回去介绍给家里人,这件事蓝涣何尝不曾想过。江澄曾经算是他的病人,尽管他们俩都放弃了这件事并选择性地遗忘了它——他估计叔父不会很顺利地接受这一点,却刻意地忽略了蓝启仁无疑更不能接受的另一点。

那天夜里与江澄和金凌散了后,蓝涣的心里是又柔软又惆怅的。他知道这件事可以被拖下去,或许想拖到几时都可以。江澄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绝不会主动提出来,使他为难。但蓝涣又并不想拖。蓝涣觉得江澄很好,是他能遇见的最好的人。他那么喜欢江澄,想对他好,想把不能告诉别人的话都告诉他。想把他带回去,带到蓝启仁面前,带到蓝湛面前,带到父母的墓碑前,告诉他们自己寻到了这样好的一个人。

那天蓝涣独自一人走去回程的地铁站,夏夜,白天刚落过小雨,地面上升起全是蒸腾的热气,蓝涣踏在那地面上,脚下却又轻又软,没有什么真实感。

蓝涣一向不知道该如何说自己。如果只能拣一个字眼来说,他觉得可能是“乖”。他有记忆起就知道将来有一天蓝家是要交到他手里,所以他是乖的。所幸他资质优秀,又极为自律,是长辈眼里的好孩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除了父母走得早,他的人生一直可以说是顺水行舟。他还有个弟弟,表面上看去兄弟俩很相似,但蓝涣清楚他们是不同的。弟弟同样也有沉静的外表,但内心有一块地方是离经叛道的。小时候蓝涣带过他,知道他有多么固执。但总的来说,他们相处得很好,虽然也可以说是已经渐行渐远渐无书。

但总的来说,蓝涣一直以来走的是坦途。也不是完全没有不开心的事,打击和挫败感也还是有过那么一次的——蓝涣把自己的思路拉了回来,但终归与江澄的事是不同的。在蓝涣的前半生里,出类拔萃,卓尔不群,诸如此类的词一直都是用来形容他的,但蓝涣觉得那些不过是别人的误解和谬赞,真正的蓝涣不是那么模范,不是那么平和。蓝涣也想自己有任性的时候,他想告诉别人这些,但他思来想去,还是只告诉江澄一个人好了。

有爱就好了,爱是世上最好的际遇。蓝涣想告诉江澄,自己遇见他之后就什么也不怕了,请他也不用害怕。

但什么时候带他回去呢?蓝涣怅然地微笑了。南方,夏天的时候地上也有落叶,在回旋的风里兜兜转转。

 

 

蓝涣回到家里时,已经过了蓝启仁的觉点。他本想着今天不用向叔父问安了,前来迎接他的家仆却告诉他,今天老先生这么晚了还没睡,还在壁炉那里坐着呢。

定是出了什么事,蓝涣想着,有些忐忑不安,问那名家仆可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家仆只说不知道,只知道今天老先生看了一封信还是什么之后情绪就不好了。

蓝涣定了定神,让家仆退下,自己进了蓝启仁的那间起居室。蓝启仁果然还坐在那里。是夏天,壁炉当然是不生火。灯还是齐刷刷地亮着,整个房间看起来有些惨白。蓝涣心里往下沉了一下,瞬间心里飘过万千种假设。不知怎么,他觉得蓝启仁比今天早上他离开时看起来老了……他的肩膀比平时紧绷一些,整个人也像是缩小了一圈……蓝涣开口喊了一声:“叔父。”蓝启仁转头看他,表情有些木然,但只平静地说了句:“你弟弟寄来了明信片,你也看看吧。”

他手边的茶几上果然有一张纸片。蓝涣走过去拿了起来,那是一张照片翻印成的明信片,旅游景点常有的那种。他们把游客的照片打印在空白的明信片背面,算是一种纪念品。那张纸片历经跋涉,上头的邮戳已经模糊了,但蓝湛的字迹在那里,依然俊秀有力,只写着八个字“一切安好,年前回家”。

反过来,背面是一张双人合照。左边的是蓝湛,右边的是一位蓝涣从没见过的青年,两个人的脸庞贴在一起,一望而知非常亲密。

这就是蓝湛找到的旅伴,绝不会错的——蓝涣从不会读错弟弟眼睛里的情绪。那种如获至宝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一瞬间,蓝涣因为太过纷杂的情绪陷入了停顿,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并不知道这一刻竟是如此艰难——蓝湛已经如此,他当然不可以再如此。

蓝启仁见他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只当他是因为自己弟弟“误入歧途”感到震惊,轻咳了一声,反倒替蓝湛圆起场来:“阿涣你不要过于在意,这年头,其实也无所谓的。年轻人自然都有自己的想法跟活法,横竖你弟弟也不是家中长子,只要他愿意就好。你做兄长的,不要苛责于他。”

蓝涣依然捏着那张纸,没有作声,只觉得蓝启仁的声音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小时候,天上响着闷雷时,他会本能地往母亲身旁躲。但是他对母亲的记忆也很少,再长大一点,就是小小的蓝湛往他这个兄长怀里躲了。

蓝启仁见他仍然不说话,又开口道:“如果到时候,他把——那人带了回来,我们只瞧那人的人品怎么样,人品好,对你弟弟也好,那就行了,其他的,一概不要多理论。”

蓝涣心里受了极大的感动。他当然比任何人都知道蓝家的家训有多么古板,蓝启仁能说出这番话又是多么不易。与此同时,他心里又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明白,即使情况完全一样,蓝启仁也绝不会对自己有同样的宽容。他顶不住蓝启仁劝解自己的眼神,他只想躲起来,理一理这乱麻般的心绪。他茫然地想着,若是江澄在眼前就好了,自己可以在他肩上靠一靠,或许还能哭一场——他有许多年不曾哭了,父母过世后就不曾了。蓝涣弯下腰,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到了蓝涣有些苍老的手上,说道:“叔父说得很对。”

 

那年八月,蓝涣的助理Linda向蓝涣辞行了。到了秋天,她和她的男友都会去欧洲攻读心理学——主要是为了陪男友。提起这一切时,年轻的女孩满脸都是笑意,毫不遮掩自己的幸福。蓝涣当然立刻就同意了。Linda开心极了,差点抱着他转圈。开心完了,又仔细瞧了瞧蓝涣,说:“可是,蓝医生,你最近好像有心事,是不是还瘦了?”

蓝涣笑了笑说:”没有的事,你不要多心。”

Linda大声说:“喏!你这是假笑!你真笑起来起来才不是这样——蓝医生,我跟着你也有大半年啦,你什么心情的时候会摆什么表情我还是知道的。你就说吧,我不会去和别人讲,你是不是恋爱了?”

蓝涣呆了一呆:“——有那么明显吗?”

Linda顿时得意起来:“我就说吧——你是不是恋爱谈得不太顺利?”

蓝涣苦笑着说“你这姑娘怎么这样聪明?我觉得等你学成回来可以接手我的诊所了。”

那女孩一拍手:“说吧!是不是那个江先生!那个来了两次就再没来过的!”

蓝涣实在不知道她怎么能猜出来这么多,他确实不知道当下有许多时髦女孩有一种爱好就是“想象两个长得好看的男人谈恋爱”,只得怔在那里接不上话。

Linda说:“咳,我实在之前没想到,蓝医生你会和病人谈恋爱——”

蓝涣尴尬地说:“这——确实很难解释,但我不会觉得这是个错误什么的……”

Linda惊奇地说:“错误?谁说这是错误了?不!我是说这多少是有点问题的!反正我应该不会效仿吧……但是,谁知道呢!谁能预测恋爱会在何时何地发生呢?而且蓝医生您和那位江先生又看起来那么般配——”

这女孩心情愉快地说了很多,后面的那些蓝涣全都没听进去,只听见什么“爱就要大胆地行动”。蓝涣向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好像是明白了。到了下班时,Linda觉得自己在辞职前很好地劝导了自己的老板,想来两位出色的男子的情路也会更顺利,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蓝涣望着她飞奔而去,一头扎进了男朋友怀抱,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下一位助理还不知何时可以到岗。

 

黄昏降临时,蓝涣想起来今天还约了江澄一起吃晚餐。然而整整一天了,江澄还没有和他联络过,想来是公务过于繁忙。蓝涣想起那人只要一忙就不记得吃饭,紧接着又要胃痛,便微微蹙起眉。他抓起外套,就匆匆往江澄的公司赶去。

 

现在江澄的公司里却是一片低气压。平时,这家公司的打卡制度十分松散,可今天,没有江总发声,就没有人敢准时下班。所有人都坐在座位上,头上笼罩着一片名为“江澄”乌云,并且这片乌云还有变黑和扩散的趋势。刚进公司的新员工顶不住这份压力,已经偷偷地打开word,寻思着要不要摸鱼写个辞职信。江澄的办公间,玻璃门正紧闭着,过了好一会才被打开,一名员工脸色铁青地冲了出来,跑回自己的工位上就开始大声抽泣。与此同时,又有下一名员工被喊了进去,那扇玻璃门又被关上了。

 

蓝涣到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他有些惊诧,来过这里几次,他都觉得江澄的公司氛围可以算得上“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还在心里暗叹江澄治理有方,今日怎么却是这样一副临近世界末日的景象?

 

有个脸熟的女生迎了上来,是江澄的秘书Judy。蓝涣记不得她的名字了,只得朝她点了点头。Judy却对他印象很深,轻声对他说:“蓝先生先去旁边坐一会吧,我们江总正在发脾气。”

 

哦,发脾气……看出来了,蓝涣心道。他向Judy道了谢,又问她:“是为什么事情发脾气呢?”

 

若是别人来问,像Judy这样训练有素的CEO助理肯定会说“不清楚”或者“不方便说”,但是她朝蓝涣看了一眼,却压低了声音说:“蓝先生还不知道吧?我们公司最大的客户,今天向我们江总提出终止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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