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守护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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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坐了一整天的车,所以周六就没有更啦,现在修完这些先放上来,争取今明两天可以连更一下~~欢迎有耐心看到这里的小天使留下自己的评论——来自一个慢热又唠叨的作者


以下是正文↓


 

近来,Lotus的员工觉得压力很大。他们的江总越来越凶了。

就在刚才的例会上,江澄听着各部门上台发言的总监做陈述,一开始面无表情,接着脸色凝重,再后来脸就有些青了。他做总结时,先用话语把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客户总监们挨个刺了一遍,指责他们不该如此自满,直把他们说得面如土色。接着他打开一份逻辑缜密的数据报告,严厉警告在场的所有人,如不努力公司的业绩即将面临下滑,在公司发展的这个阶段,业绩不进则退,到了那个时候若是崩盘也是分分钟的事。

例会结束后,江澄破天荒地没有立刻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在员工办公区域巡视了一圈,有人猝不及防被发现上班时在聊天,江澄甚至还眼疾手快地抓到一个玩游戏的,一顿训斥之后就通知人事部门让他卷铺盖了。

 

这令很多原本对上班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职场新人备受打击:广告公司,难道不就是一群人打扮鲜亮,围在一起喝着咖啡想想创意吗?

江总虽然平时走进走出对他们一直没啥笑脸,但在其他方面还是称得上好老板的。像今天这种程度的总裁之怒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

员工们个个胆战心惊,在工作群里纷纷吐槽:“江总今天可真吓人!”

“是不是失恋了?

“江总什么时候恋爱的?”

“他以后会一直都这样吗?”

“那我赶紧写辞职信!”

只有前阵子被江澄拯救了的那位员工弱弱地发了一句“不至于吧,我觉得江总挺好的……”

 

江澄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今日风轻云淡,一个难得不要开空调的好天。outlook客户端显示他有几十封未读邮件,他却一封都看不下去。太阳穴那里有些刺痛,脖子后面也有些麻木。

前几天,他刚从香港做了一次提案回来,项目推进比他想的要顺利,在谈判桌上他几乎大获全胜。对此,江澄也有些志满意得,但他没想到,刚一落地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说是陌生,但望着手机屏幕上那跳动的号码,江澄心里却泛起一阵隐隐的熟悉感,伴着些许不祥。

不祥?江澄并不迷信,他不服输,亦不信命,对所谓的第六感之类的玄学更是嗤之以鼻,然而事后回想起那一刻,他却承认是有预感存在的。

江澄盯着那个来电号码直直注释了有10秒钟之久,终于接起。

一个久违但刺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慵懒地响起,一头猫在玩弄茫然无知的猎物。

 “江总裁?我是温晁。”

“看来你爹的公司被你打理得还不错嘛,居然连温氏的客户都抢得走。”

“我总有私人关系可以看到Lotus的财报,还挺可圈可点的,你爹当年还真是有点看走眼了。一个人撑得累不累?不如考虑一下被收购?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舒适的职位。”

“你挺聪明的,我也不多说了,温氏要搞垮任何一家公司都是很容易的。”

江澄凭脑补就知道温晁在电话线那头在抽烟,他回想起那张油腻的脸,猥琐的笑,恨不得把那张脸皮撕下来放地上踩上几脚。他恨得后槽牙咬得格格响,但是他得忍着。

这不是温氏第一次如此咄咄逼人了。江枫眠在世时,温氏就时常流露兼并意向。上一次温晁打来这种电话是江枫眠过世的时候,那次江澄直接挂掉了他的电话。当时公司被抢走了大半业务,在整整半年里都没有现金流,员工几乎全跑了。二十岁的江澄需要生活费还得另外打零工。

可那时候他刚刚失去了一切,所以什么都不怕。

也许因为那时候江氏一蹶不振,温氏很快就放弃了这块已经被瓜分得所剩无几的肉。

那之后,江澄从银行申请了一笔不多的借款,之后靠着没日没夜的加班和一腔不服气复活了Lotus。现在的公司虽不如江枫眠在世时的规模,但朝气蓬勃更有过之。夜深人静时,江澄偶尔会有点念想,如果江枫眠在天有灵,会不会为他感到一丝骄傲。

现在,江澄有需要守护的东西了,他有软肋了。

他输不起。

江澄坐在那里,巨大的压力使他疲倦不堪。继而他又焦躁不安地站起来俯视窗外的街景。晴光之下人世依旧熙熙攘攘,与从前别无二致。玻璃幕墙外,他的员工依然在忙忙碌碌,像一群快活的工蚁。他们都年轻,各有家人和爱人,有着肉眼可见的温暖平顺的未来。

没有人意识到江澄的内心正在刮着怎样的风暴。

 

蓝涣刚送走了今天下午的预约者,又早早地让助理Linda下班了。他有些疲倦地收拾着桌上的案例文书,准备去接蓝启仁。早上,蓝启仁提起某家旧书店进了一本他想了很久的线装书,约了蓝涣傍晚时开车载他过去。

蓝涣给自己生活的评价是“平淡”,至少这些年来都是的。他守着一个偌大的蓝家,打理着一家还过得去的心理诊所。他有车但很少开,正式场合时戴蓝色领带。有时他看着前台的姑娘在痴笑着追综艺,和男朋友煲电话粥。常有经他治疗的病人从蓝涣的时间里走进走出,有时他们会因为移情而爱上蓝涣,但蓝涣从来不和病人谈恋爱,他会温柔地拒绝他们,他的脸在治疗室的灯光下,美好得不接地气。他会想着可能生活本就如此。即时蓝湛突然从诊所离开,他也只是比之前稍微忙了一点。叔父试图给他介绍结婚对象,因为蓝涣实在人才出众,对方相中他的几率接近100%,而他总是微笑着赴约,礼貌地告别。

自从那次之后,江澄就没有再出现过了。蓝涣回忆与江澄两次奇妙的相遇,越想越觉得这人像是一团模糊不清的生活里的清晰的幻影。蓝涣偶尔忍不住想着他在哪里,正在做什么,给他开的药他吃了吗?

他的生命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他还会再出现吗?

有那么一两次,在深夜,蓝涣会打开录音笔重播江澄的声音,他说他很累,有一百年不曾睡过那么累。

 

接到蓝启仁时,教室里的学生还未完全散去。蓝涣对再次看见江澄抱有缥缈的希望,但果然他并不在那里。倒是金凌还记得他的脸,并记得上次是他替自己解了围。金凌不清楚蓝涣与江澄的关系,带些迟疑地向蓝涣打招呼。蓝涣对他点点头,说:“很久没看见你舅舅了。”

金凌迟疑了一会说:“我舅舅住院了。”见蓝涣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空白,他补充说:“他喝多了,还吞了很多安眠药片。”

 

实际上江澄并不是喝多了那么简单。他刚结束了一场虚与委蛇的生意场社交,回家后却发现自己依然难以入眠,遂吞了一把蓝涣开给他的药片——没仔细看剂量,约莫也就比规定剂量对了一倍。过了二十分钟,他感到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跑去厕所吐一吐,正好被打游戏到半夜肚子饿了找牛奶喝的金凌撞见。金凌看见江澄惨白的脸差点被吓死,立刻就把他送进了医院。

江澄在救护车上朝金凌吼着“你居然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在玩游戏!”然后他的胃就把刚才宴会上的酒伴随着血都倾倒了出来。到医院先做了个洗胃,江澄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破烂的袋子,被里朝外翻冲刷了一遍。导管插进食管,冰冷的液体流进胃部,似乎还伴着咕噜咕噜的声音。胃部被翻搅着,令人窒息的恶心感攫住了江澄,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他听见医生和护士的低语。

“又是一个,吃药好玩吗?”

“这些人呐……想自杀能不能换个方式呀?”

江澄想要愤怒地大喊“我不是要自杀”,却完全无法发出声音。他在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恶心感中睡了过去。

 

睁眼看见蓝涣时,江澄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蓝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见他醒了就站了起来,神情竟然有些拘谨。江澄在心里默默吐槽,那椅子通常是给病人家属坐的。随即他意识到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皱眉思索着自己在不好意思什么,金凌却在一边懂事地给他掖了掖被角。

江澄想起来了,蓝涣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和蓝涣又不熟,充其量只见过两三面而已,而且每次都是以尴尬收场。这天早上,江澄刚赶走了一波前来探视的公司成员,又把两台手机都调了静音,现在那上面有十几通未接来电,他暂时也没那个心力去管。江澄有一群努力上进的下属,也有可配合表演的生意场熟人,再有就是一个金凌,却并没有朋友。现在这里杵着个蓝涣,江澄实在并不知道该给二人的关系作何定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病人和好脾气的医生?但他又不愿意承认,看见蓝涣的那一刻,他竟觉得有些心热。

蓝涣风姿仪态极出众,给江澄留出足够的消化时间。他从方才买来的果篮里拿起两个苹果,说道“我去帮你洗一洗”就走出了病房,留下江澄与金凌大眼瞪小眼。

江澄说:“今天你怎么没去上学?”

“舅舅!你都出事了我还怎么上学?”

江澄哼了一声说:“我能有什么事?你不必用我做借口去逃学……”

他话没说完,,却看见金凌眼圈红了,金凌说“舅舅你真是讨厌,昨天夜里你痛成那样,我还以为……”

江澄撑着一口气说:“还以为什么?我要死了?你舅舅我还没这样容易死。你为这点小事就逃课,要是你父母还在,还不是和我一样打断你的腿!”

金凌气急,直喊道:“我爸妈才不会……才不会和你一样动不动就说什么要打断我腿!要是他们还在也轮不到你来管我!你又不是我爸妈!你又不是我家里人!”

江澄本来就白的脸色又气白了几分,只说了半句:“我不是你家里人?你给我……”话音未落,金凌已经抓着包跑出去了。

蓝涣手里拿着苹果回病房,在走廊被疾跑的金凌蹭了一下。他不知就这短短的时间里这对舅甥又怎么了,只见江澄靠在枕上,脸上更没血色了,一对圆圆的杏眼此刻有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蓝涣踟躇了一下,把苹果递给江澄,“医生说你还不能吃带油的东西,苹果是可以吃的。”

江澄将视线转向他,没有伸手接。

蓝涣了然地说:“是我没想周到,我帮你切一下。”

江澄一时无语,眼睁睁看着蓝涣跟护士台借了一把水果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仪态万方地将鲜红的苹果去了皮,切成块,又装进一次性盘子里,插上了牙签。

蓝涣将一小块戳着牙签的苹果拿到江澄眼前,江澄只得伸手接了过来,咬了一口,嘴里甘甜微酸,心里却又胀又麻不知什么滋味。有许多年不曾有人为他做过这些事,就仿佛他还是个生了病的需要人照管的小孩一样。江澄讨厌示弱,但蓝涣为他做了这样的事却似是信手拈来,连带“两个并不算熟悉的男人,其中一个给另一个切了苹果”这件事都显得并不诡异了。江澄眼眶突然有点热,那一点热意被他强行忽略过去了。

他将那一口苹果咽下,却听到蓝涣说:“刚才我看见金凌跑出去……”

江澄说:“别管他,每次都这样闹一场。”他见蓝涣表情有些诧异,又说:“他也做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来,只会成天气我。”

蓝涣沉默了一会,说:“刚才这里的医师和我说了你的情况。这事也该怪我,我上回不该开给你那些药。”

江澄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写了处方,又不是拿药灌到我嘴里。”

“可毕竟……”,蓝涣犹豫了一会,又问:“那你到底是不是……”

“不是!”江澄的坏脾气被挑了上来,“你觉得我是那种软弱可欺、遇事只想逃避的人吗?我只是应付傻逼喝了点酒,又比平时多吃了几片药!而且,”江澄说到后面已经在冷笑,“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问东问西了?你对我知道什么?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蓝涣说:“你是我的病人。”

 “那么从现在开始不是了。”江澄硬邦邦地砸出这一句,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再也不说话了。

他从来只负责终结对话,却不擅于收场。

蓝涣在心里默默叹气,他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写了一行数字,撕下来放在江澄床头。临走时,他说:“江先生如果有需要就打我的手机吧,”顿了顿,又说:“今天实在是太冒昧,但我确实担心你。”

没有得到回答,他就走了。

 

那天晚上10点多,蓝涣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是江澄的声音。在那头,江澄的声音有一丝几不可查的慌乱,他说蓝涣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次,金凌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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