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守护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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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日更~~昨天的更新非常开心地收到了几位太太的评论,非常感谢大家。希望有耐心看到这篇的大家可以多留言讨论哦~

本章开始有点恋爱的苗头啦~


以下是正文↓


这里虽然离蓝涣的诊所挺近,但也有几个路口的距离。明明是大中午,却堵起了车。江澄与蓝涣在车厢里一言不发地僵持了已经有一刻钟。这座城市春天的阳光总是时冷时热,现在烤在江澄的背上却只让他烦躁不安。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掌心也是一片燥热,他眼睛盯着前方车辆的尾部,像是那里有一场就他一个人看得见的电影在放映,江澄努力把“蓝涣就坐在我旁边”这件事排斥在自己感官之外,同时还压抑着阵阵胶着的倦意。

阳光愈来愈暖,江澄的车内却没有打开空调。蓝涣手握着那个三明治,他并没有在路上吃东西的习惯(蓝家的家规不允许),此时他觉得手很酸,又很担心三明治里的奶酪会融化,只得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把它举在胸前。

堵车还在持续,车外零零落落地响着司机们不耐烦的喇叭声。蓝涣突然动了一下,江澄侧头看了他一眼,“系安全带。”蓝涣解释似的说了一句,而江澄没有接话。

纵然蓝涣很会聊天,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现场气氛十分吊诡。

其实江澄也是色厉内荏。此刻他心里正在翻江倒海地后悔着。他非常清楚自己是一个不擅长处理多线程情感的人,这就意味着:如果他正在发火,就千万别让他接客户的电话,哪怕客户是来告诉他,他们刚刚付钱了。如果他正在伤心,就很有可能会把前来安慰他的人大骂一顿,而来不及思考对方其实是一片好意。所以他刚才正处于大起大落的状态时,突然看见蓝涣,又念及等下反正也是要见他,就思路混乱地冲他喊了一句什么,好像是让他坐在那里等了自己。

这事情办得太不得体了,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失态都能撞上这位蓝医生。

江澄在心里一阵一阵地刷着小弹幕,蓝涣看他挂着两个黑眼圈,脸色精彩纷呈,猜想他正和自己一样尴尬不已。

蓝涣从小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因为是长子,父母又走得早,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撒娇的立场,只有让别人撒娇的习惯。这会儿他想了一想,友好地向江澄递上了手中的三明治,“吃吗?”

江澄的脸彻底转黑:“不吃。”

这下彻底无话可说了。好在堵车状况终于有了转机。江澄踩了一脚油门,把自己和蓝涣快速地运到了目的地。

下车时江澄扭头不看觉得蓝涣,心猜他准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找角度窃笑,这却是把蓝涣想得太坏了,蓝涣只是刚才发现了一件事:江澄这人还挺好玩的。

 

这天,坐在云深心理诊所前台的Linda 有点忙,忙着在朋友圈发动态(当然,是分组可见的)。

她先发了一条:怎么回事?上次那个凶巴巴跑掉的好看小哥哥居然还真的来复诊了。

过了半小时她又发了一条:我老板居然跟我要了一条毯子!你们能信!(此处应有图片)

下一条是:那小哥哥进治疗室已经有3小时了。

之后,为了应付了朋友圈里八卦的群众,她在回答了100个提问后,把这三条都删掉了,另发了最后一条:都散了吧,小哥哥刚才离开了,手里拿着一张像是处方单的东西!

 

简单回溯一下的话,这天下午一开始,江澄在蓝涣的诊所里回答了几个问题,主要包括“最近你感到最棘手的障碍是什么”、“你和你外甥平时关系怎么样”,以及“你对孩子教育问题的不安感源自哪里”。

江澄告诉蓝涣,他感到最棘手的障碍就是金凌的性子看起来越来越像他,而他不希望这样;平时关系可以说是挺好的,除去金凌不怎么听话,以及他时不时在口头上要打断金凌的腿;至于为什么他姐姐不自己养孩子,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不安感来自于他对于养好小孩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什么信心,毕竟他自己小时候也没有被养得很好。

回答了这几个问题后,江澄突如其来地感觉到一阵摧枯拉朽的倦意,这也不奇怪,毕竟他都有几周不曾好好睡觉了。蓝涣的治疗室拉着窗帘,灯光也很像卧室里才有的那种,座椅又宽大又软。睡眠这东西实在是遵循守恒定律,此处不足总要在别处补回来。铺天盖地的倦意袭来时,江澄很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过来:你不能再把场面搞得这么尴尬了!但是他觉得自己像一尾细小的沙丁鱼,被一个巨大的睡眠风暴从海洋卷到了月球上。江澄皱着眉头,用仅存的意识对蓝对说了一句“让我躺一下”,然后就毫无声息了。

蓝涣正准备问后面的问题,却被他吓了一跳。他以为江澄晕过去了,毕竟打从今天看见江澄起,这人一直脸色苍白,两个暗沉的眼圈,倒是衬得眼睛更大了。他慌忙走到江澄面前仔细看了看,还好,是活着的,只是睡着了。

虽然如此,蓝涣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他还从来没遇到过病人在治疗过程中真正睡着的。江澄睡着时的脸非常放松,全无平时的凌厉和压迫感。对着江澄睡着的脸思索片刻,蓝涣转身去和门口的Linda要了一条毯子。之后他就坐在治疗室里,静静地翻阅书册。

 

江澄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睡着了。他很久没有睡得如此之深沉了。蓝涣不知道江澄在那两个小时的睡眠里做了一个梦。如果蓝涣有一台能看见他人梦境的机器,他就能看见江澄是回到了小时候的家。那个家不在这座城市,而在另一个有依江傍湖、遍种莲花的地方。那个家里没有十年离乱,只有魏婴刚抢走了他碗里的排骨,姐姐江厌离笑着把打闹的两个小孩分开,虞紫鸢吊起俏丽的细眉喝令他们遵循餐桌礼仪,而江枫眠一如既往地选择不与自己的太太发生正面冲突。

江澄有许多年没听过虞紫鸢训人时那爽利的嗓音了,现在听来,即便那声音是在骂他,他也安心——知道自己是在家里了,那个有父母亲人的真正的家,即使这个家不是那么完美,但总归是家。这个梦是那么真实,他醒来之后脸上还是带笑的。

蓝涣意识到江澄醒来了,就朝他那边望去。他第一次看见江澄脸上除了戒备和冷厉之外的表情,却是一怔。江澄真正在笑时很好看,嘴角有一朵春花抖落了身上的残雪和尘埃。

 

在江澄完全被拉回现实世界之前,蓝涣本能地抹去了自己脸上那多少有些不合适的表情,换上了惯常的微笑。刚睁开眼的江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毯子,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转眼看着蓝涣,正对上他那笑意盈盈、温润如水的眼睛,江澄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好在那笑容却同刚才梦境里那温情脉脉的氛围十分契合,江澄果断地把那一秒钟的心律不齐归结为自己还没完全从梦境里清醒过来。

他有些窘然地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两个小时。”

梦中的时间流逝速度果然与现实中的不同,江澄感觉自己睡了有一整天之久。醒来时神清气爽,只留下一点梦境的余韵,有些惆怅。

蓝涣瞧了瞧他的神情,不知怎么起了一丝揶揄之心,“我正准备给你做催眠治疗,你就睡着了。”看见江澄的脸绿了绿,他又道:“看你很快睡熟了,不忍心叫你,又怕你着凉,就给你加了一条毯子。”

江澄诧异地看着他,“……你编的吧?”

蓝涣诚恳地点头:“前半段是假的,盖毯子是真的。”

“好了我不想知道!”江澄立刻打断他,才短短几个小时,又在蓝涣面前丢了一次脸,他实在非常不爽。

虽然语气不善,但蓝涣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生气。

江澄看似尖刻易怒,其实单纯好懂。蓝涣很善于换位思考,又兼具心理学博士的专业素养,与他两面之缘,已经大致了解了他的口是心非,此时他只是微笑着对江澄说:“江先生既然平时睡不好,我帮你开一些帮助睡眠的药。”

他坐下来开始写处方单,也不提今天的治疗其实也没有完成的事了。江澄呆呆地看着他衬衫袖口露出的一截清瘦的手腕,和好看的手,意识到刚才正是这双手为自己盖上了毯子,心头涌起了一丝异样,他努力地忽视了这一点。蓝涣写完了处方单,他不等蓝涣开口便拿起那张纸,想了想,还是对蓝涣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迈着庄重的步伐走开了,只是这一幕在蓝涣看来,就和落荒而逃差不多。

蓝涣看着治疗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心头泛上一缕堪称柔和的情愫,同时还有点高兴,他想着,江澄还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只是蓝涣没想到那么快就再次遇见了江澄。

蓝启仁生日那天傍晚,蓝涣预定的餐厅里小辈们已经挤挤地坐满了一桌。桌上摆着寿桃形状的蛋糕,包间的墙上贴着红色的“寿”字,很是热闹。这天下午蓝启仁有课,但依照蓝启仁刻板守时的性子,即便有课,此时他也应该已经坐在主座上了。蓝涣料想他定是在学校遇到了什么事,又念及叔父至今不肯使用手机,就让小辈们先等着,自己马上驱车去蓝启仁工作的地方找他。

此时此刻蓝启仁确实还在教室里,虽然正在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桌上的教材。教室里还有一名学生,正站在课桌那里用毛笔抄写着什么。整间学校都早就放学了,只有这间教室还孤零零地亮着光。蓝启仁没有忘记今天是自己寿辰,但比起寿辰,他更愿意把原则这件事摆在第一位。金凌在今天最后一堂课上与别人交头接耳,还把明显有他人代笔的作业交上来充数,就必须被留下来在课后罚抄一百遍“雅正”。

蓝涣赶到时在教室门口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就是江澄,大约是刚刚开会回来,眉宇间有些疲惫,脸色倒是比上次好了不少。两人四目相对时都有些讶然,还是江澄先朝教室里转头示意了一下,说道:“我外甥,被留堂了。我过来等他。”

哦,这就是你那个很难管的外甥……蓝涣注意到他用的是“等”而不是“接”。他向蓝启仁的身影看了看,低声对江澄说:“那是……我叔父。”

江澄做了个绝望的表情,意思是“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这会儿蓝涣吃不准是不是立刻能去打断蓝启仁,并提醒他还有一桌人等着他过生日。依照蓝涣从小到大的经验,在蓝启仁使用大棒教育时,你千万不要去提醒他其实也可以换成胡萝卜,否则效果适得其反。但是让一桌小辈饿着肚子等到半夜总是不太合适,他咬咬牙,便上去了。

“叔父……”蓝涣迤迤然行礼。蓝启仁见了他,倒不是很惊讶,只是威严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再等等,等这犯了错的小孩全抄完我们就过去。”

被提到的小孩已经腰酸背痛,听到这话忍不住直起腰捶了捶。蓝涣定睛向他看去,这少年生着一张秀丽的面庞,圆脸尖下巴,很有几分喜相,恍惚间与江澄依稀相似,只是没有江澄那种有些倦怠又有些阴沉的神色。

蓝涣看他手里捏着毛笔,姿势全然不对,手边有一堆抄完的纸,全是歪歪扭扭的“雅正”二字。蓝涣心想,叔父真是比从前宽仁太多了,若是以前罚他和蓝湛,这捏笔的姿势就够打断手指。

蓝涣笑着说:“叔父,学生不遵守纪律,罚也是应该,只是时间不早了,也该让他回家吃饭,带回去抄也是一样。况且思追他们也已经等着了,您看……”

蓝启仁应了一声,说:“那也好吧——那位家长,”他喊的是江澄,江澄便沉着一张脸走进来了,“你这点倒是好,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找我理论,说我不该罚他们孩子,”蓝启仁就着保温杯喝了一口茶,“不过,要是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外甥的作业里有你写的字,我就要罚他抄一千遍雅正。”

江澄没有说话,只是朝蓝启仁点点头。他对金凌说了一句:“赶紧过来!”语气也听不出生气到什么程度,就拽着金凌走了。

他没有回头看蓝涣。


下一章可能会有点点小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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