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守护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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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一更~我真是慢热啊……我会尽快让他们谈恋爱的!

以下是正文↓


一进家门,金凌就难以置信地吸了吸鼻子,“舅舅!你做饭了!莲藕排骨汤?酸辣土豆丝?干烧鸡翅?”

江澄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把金凌那沾了墨水的校服扔进洗衣机。

金凌掀开锅盖,欢呼雀跃:“舅舅你都好几个月没做饭了啊,今天这是怎么了?舅舅你是不是个假的舅舅啊!”

江澄被他吵得一阵头疼,“闭嘴!洗了手赶紧来吃饭!”

“哦!”金凌欢天喜地应了一声,乖乖地洗了手坐到餐桌旁边,伸手接过江澄递过来的汤碗,喝了一口,就发出满足的喟叹。

江澄心想,年轻真好,一锅莲藕排骨汤就能忘记所有的疲惫和困苦。

他也有过一碗排骨汤可解千愁的岁月,不过早就过去了。他很怀念它。

话虽如此,他看着金凌专注于排骨汤的样子也却有些愧疚,犹豫了一会,他说:“之前提了好几次要请个家政,因为太忙了也一直没去看,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中介看一下吧,总吃外面的食物不好。”

金凌听着只是点头,过了一会他突然把头从汤碗上面抬起,福至心灵地说道:“家政就算了,舅舅你赶紧找个舅妈才是真的。”

我今天是不是给了这小子一种我很好说话的错觉?江澄又想打断金凌的腿了。忍了忍,还是给他加了一碗汤。

金凌心满意足地吃到最后,放下碗却想起了什么,“舅舅,你今天怎么又有空做饭又有空接我?咦?今天你是不是该去看心理医生?后来怎么样了?”

江澄翻翻眼皮,“去了。”

“然后呢?”金凌有不好的预感,他舅舅会不会把发脾气把人家诊所掀了。

江澄顿时板起脸,“你别管,写你的作业去。”

撵走了金凌,江澄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洗碗。自己上午的所作所为果然是有些幼稚,他感到一阵脸热,觉得自己当时简直像个三岁小孩。

而江澄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觉得他没道理,有漏洞,看穿他薄脸皮下的那一点藏掖的真心。为了挽回形象,他决定,再做一次预约。

逻辑顺畅,合情合理。

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自己,江澄心情颇佳地去围观金凌写作业。只见金凌正皱着眉头拿一堆笔墨纸砚没办法,他面前还摊开着几页示范字帖,这画面颇有些穿越。

江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写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面露带有些许优越感的微笑,金凌却不乐意了,“舅舅!你别那样瞧着我!You can you up!”

江澄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连纸都铺不好!”

他伸了伸手,指挥金凌重新铺了纸,拿起笔,对着那本署名蓝启仁的字帖看了几眼。那上面的字体虽然古奥,但对江澄来说学个七八成形似倒还不难。他蘸了墨,凝神静气,笔走龙蛇地一连在纸上写了十几个字,字迹甚是秀丽美观。金凌大为震惊,啧啧称奇:“舅舅,没想到——原来您还有这一手呢,之前都没见您露过!”

江澄微笑着说:“看见了?就照着这样写,还写不好我就打断你的腿。”他将毛笔往金凌手中一塞就去自己工作间看报表了,却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敛去了笑容,心里因为方才这件小事泛上几分酸涩。

幼学之时,江枫眠也曾为他和魏婴延请书法老师,一周一课。魏婴听讲时常常神游天外,到了下笔时却常令老师夸赞他有灵气。江澄自己虽然对书法谈不上有多少兴趣,但既然父亲令他学习,他便将老师的指教字字记到心里。那位老师也说他资质不差,又很上心。他本以为到了江枫眠面前,至少能得到些许肯定。然而,江枫眠检查他们的笔墨时,却只对魏婴的字连道了几个“好”,又夸奖说“很有潇洒的精神气”,至于江澄的字,他只看了看就放下了,一句话也没说。

江澄非常确定自己是个认真的人,有时甚至认真得钻了牛角尖,但并不确定自己的资质是否真的不差。也许人家那样说不过因为他是雇主的儿子,不能贬低得太明显。其实一个“很有灵气”,另一个“资质不差”,高下已分,不死心的只有江澄自己。

那时候他以为江枫眠不发一言是因为自己的字不够好,不配得到什么评价。那年夏天,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连着几个小时,铺纸研墨临魏碑,一得空就写,写掉了几斤纸。魏婴笑他难道以后还想做书法家不成,但他知道自己只是不想输给魏婴。到后来,连“不想输给魏婴”这个想法也不再重要,他只想江枫眠给他一点反应,是褒是贬他都甘之如饴。

最后,江澄深思熟虑地挑了几张自己最满意的字放在江枫眠桌上。那段时间,江枫眠的工作很忙,等工作告一段落,书法课程也已经结束了,那几幅字江枫眠并没有看到,后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样的故事在江澄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都是一样的套路。在江枫眠眼中,无论江澄努力到何种程度,或者说,他也不在意江澄是不是努力了,总之江澄永远不及魏婴聪慧、洒脱、合他心意,别人明中暗里都是这个意思,江澄渐渐地也信了。按理说他早就该麻木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今时今日,他回想起来,依然觉得那些事每每都令他尝到锥心的苦涩。

这天晚上,江澄依然彻夜难眠。

 

蓝涣遵循着从小精确到大的生物钟醒了过来。一缕晨曦的微光刚刚好照在了他的枕上。他像往常一样穿衣,梳洗,晨读。蓝家的家训是不可赖床,蓝涣从小如此,自有记忆起就没有一天迟起。

蓝涣在花园里待了一会儿,清早的空气犹如被冰镇过。而早餐的时间是七点半,这也是雷打不动的。他走进餐厅,叔父蓝启仁正坐在那里看一份课件。

蓝启仁年轻时精于字画,退休后也是本地法协会的理事。最近,他被市内一所中学请去授课,那家学校的负责人与他有旧交,他不好推脱,加之也整日无事,便领了这份闲职。蓝启仁的为人素来方正古板,事事力求到位,只望无愧于人。所以即使这份工作并不繁重,他也习惯在茶余饭后翻阅教案,写写笔记。

之前家佣已经把早餐全都摆上,蓝启仁却并未动筷。直到蓝曦臣向他问了好,他才面露和蔼之色,说道:“吃饭吧。”

蓝家的家训又有一条是“食不言寝不语”,虽然这个大家族如今饭桌上只有叔侄二人,用餐时也是鸦雀无声,不闻一声咳嗽。早餐是白粥、煮鸡蛋,还有苦瓜鱼干之类的东西拼成的小菜,但凡在家中用早餐,那桌上永远是这几样食物。蓝涣离家念书时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其他人吃着其他种类的早餐,但一回到家中,对这清淡寡味的饭食倒也没有什么异议。

放下碗筷后,蓝涣想起再过十来天是蓝启仁的生日,他已经定了餐厅预备庆祝一下。此时他对蓝启仁提起此事,蓝启仁便说:“生日反正年年都有,不必太隆重了,我们自家人聚一聚就是了,你让思追他们都回来吃饭。”

蓝家另有许多位子侄,均在不同的学校念书,平日并不回家。见蓝涣点头,蓝启仁复又拿起教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弟弟怎么样了?回来吗?”

蓝涣一时语塞。一年前,弟弟蓝湛从诊所辞职去欧洲旅行,过了几个月只和他说“遇到了心上人,暂时不回来了”,此后签证一延再延,又从欧洲跑去美洲,又去了日本,竟仿佛是找到了心爱的旅伴,归程遥遥无期,他也不知几时能再看见蓝湛。

蓝涣顿了顿说:“可能不回来了,我这两天问问他。”

蓝启仁的眼神停在纸上,嘴上却说:“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事,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早晚总是要回来的。”

 

饭后,蓝涣给蓝湛发了一条讯息:叔父生日快到了,你回来吗?

久久没有得到回复,他就出门了。

 

这天上午,心理诊所没有预约,蓝涣出了门,先去了趟书店,又去了一趟乐器行。下午倒是有一个病人,就是江澄。蓝涣对此有些意外。他对这位江先生上次那刺猬般的反应记忆颇深,原本还以为他是不打算再踏进诊所一步了。

中午时分,蓝涣去了诊所附近的星巴克,他偏爱茶,不喜欢喝咖啡,但是不介意偶尔来一个素食三明治。那天,星巴克的玻璃柜台前排队的人很多,但就在那家星巴克,他提前看见了江澄。

江澄正坐着一个侧对窗外的位置,桌上摊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一杯已经不再冒热气的美式咖啡像是被人谋杀了一样被晾在旁边。而他座位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刚毕业不久的年轻职员,正紧张得把自己的衬衫下摆拧成一团皱巴巴的东西,而且眼看着快要哭了。

江澄打着电话,神态疲惫,语气倒是很坚决,“……是我,请把上午那封邮件删掉……对,打开也不要打开,我等一下会另外发一封……对,谢谢。”

挂了电话后,他两眼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皱,面色凝重得要滴出水来。

之前蓝涣买了一个法棍三明治,一转身就看见这两个人了。他有些尴尬,显而易见,江澄正在大发雷霆,或者刚刚才大发雷霆,或者马上就要大发雷霆了,为避免尴尬,他应该假装没看见他们,快步走出店门。但是偏偏就在这时,江澄无意间转过头,看见他了。

没错,江澄看见了他,并且很显然,还认记得他的脸。

于是再假装无视就是个更尴尬的选项了。蓝涣面露微笑,抬起手,打算挥挥手打个招呼就快步走出去。

但是江澄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开口说:“你,先等我一下,我这边忙完了就找你。”

蓝涣心想,这宛如我老板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居然没有拒绝,只是找了个能看见江澄的角落坐了下来。

江澄快速在键盘上敲击了大概有几百下,约莫费时五分钟,之后,他按下确认按钮,发走了邮件,这些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事毕,他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向后一靠,端起那杯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继而抬起头,拧着眉毛对那名年轻职员说:“解决了。再有下次,你也知道应该会怎么样吧?”

那年轻人的眼泪都快掉下来,脸色苍白地对江澄好几声对不起,谢谢江总,话还没说完,乍然打了个喷嚏,声惊四座。

 

这年轻人其实挺倒霉的,虽然他自己需要负大部分责任。

他昨天熬夜写给客户的报价表,到了今天快中午时,才被他自己看出来少写了一个零,于是他惊慌失措地找了自己经理,经理表示我也办法你去找总监吧;在总监那里有听说,孩子我也救不了你,你只能去找江总亡羊补牢了。

但此时江澄已经离开公司了,他被告知,下午江总也不会回来。他只好硬着头皮,胆战心惊、哭哭啼啼地给江澄打了电话。又是一夜没睡好的江澄还没有赶到蓝涣的诊所,接到电话只觉得火冒三丈,先命令这年轻人停止嚎啕大哭,然后立刻就近找了一家星巴克坐下来,并让犯了错误的倒霉鬼迅速滚来。

这种低级错误是最不可饶恕的。是时候让这个犯了错误的人,和他的直属上司全都滚蛋了,江澄看着那张少了个零的报价表,冷酷地想着。

但是当那个痛哭流涕的年轻人出现时,他又心软了。他摆着最严厉的神色帮他擦了屁股,只是口头轻微地警告了他一下,甚至还在他道歉打喷嚏时,对他说,记得多穿点衣服,然后就让他麻利地滚回公司了。

危机解决了,江澄把凉透了的咖啡倒进胃里,正要收拾东西走人,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个蓝涣——他一转头就看见蓝涣举着一根法棍(法棍中间夹着蔬菜奶酪之类的东西),俊秀的面容带着春天般温暖的微笑着看着自己。

哦,我刚才对他喊了什么来着?江澄对自己之前这一连串反常举动感到不可思议,心想大约还真是因为睡眠不足……但不管怎样,刚才让人家等一下的人正是他自己。

空气突然安静了三秒钟,江澄认命似地蓝涣说:“走吧,我开车带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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